题图 / CaesarZX
也许你对《美少女梦工场》这个系列并不陌生。
但即使你没听说过也没关系,其实用一句话就能讲清楚它的内容:从10岁开始,把一个小女孩抚养成人。从作品的英文名“Princess Maker”就可以知道游戏设定的目标:让她尽可能变得优秀,最终成功嫁给王子/国王。
但《美少女梦工场》是有隐藏结局的。在这个系列的每一部作品中,如果你和女儿的关系够好,再加上满足一些杂七杂八的条件,就可以达成“父嫁”的结局——女儿最终向你表白,成为你的新娘。
每一部《美少女梦工场》里的女儿都是养女,不是天界下凡来的,就是小精灵投胎人间体验生活,总之和主角确实没有血缘关系——但这看起来更像是一种在伦理上避嫌的做法,和“本作品中全部登场角色都已满18岁”这种差不多。
四代的父嫁结局,截图来自油管播主leon80276的视频
当时的玩家们显然很支持“父嫁”的设计,现在去网络上搜一下,还能看到许多玩家都对这个结局表示十分满意,甚至认为是“真结局”。游戏本身也大获成功,制作公司GAINAX靠着这个系列的前两部作品挺过了经济危机,后来通过发行《新世纪福音战士》彻底翻身。
但现在再回头去看,我们大概会有种诡异的感觉——什么,父嫁?这难道不算恋童癖吗?
不仅如此,在1993年推出的《美少女梦工场2》的DOS版里,还有一个后门,能够让玩家通过特殊手段进入一个隐藏的商店,买到一些特殊道具。在这其中,就有一件“国王的新衣”,物品的说明则是“父亲的最爱”。
顺带一提,2代也正是整个系列中移植版本最多,销量最高,得奖最多的一代。它在CERO上得到的分级是“C”——15禁。
这甚至已经进入儿童色情的范畴了。
在游戏里,你要把女儿从10岁养育到18岁,为她安排课表和活动,决定她在不同的时间段该去做不同的事——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十几年后的《中国式家长》其实和《美少女梦工场》走的是一个路数。
这样一来,你可以决定女儿人生的走向,决定她会遇到的事情,甚至决定她对这个世界的了解,进而决定了她会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人。
这种大包大揽式的定位,也让一些人评价说《美少女梦工场》实际上是个展示“光源氏计划”的游戏。这个典故来自日本古典小说《源氏物语》,后来成了“男人把小女孩抚养长大成自己心目中理想的女人,最后娶她为妻”这种行为的泛称。
这种做法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唯美
而在游戏里,你能做的最过分的事也就是女儿生病后不去照顾。这毕竟是《美少女梦工场》,你必须靠当一名真正意义上的好父亲来得到“父嫁”的结局。
可是,游戏所展示的充其量只是一个侧面,甚至连一个侧面都算不上。如果你把这个小心塑造的幻象拿到现实世界去看,就会发现它的脆弱和一厢情愿:这种看起来似乎很美好的关系,其实处处都是扭曲。
*它所扭曲的重点,不仅仅在于权力,也在于权利。*
关于权力的部分很好理解,看新闻就知道了。“养父”们从来都不会是软弱的人,他们往往像玩家一样,全知全能,掌控孩子生活的全部。在这样的不对等下,游戏里不会告诉你的那一部分事情就会发生——性骚扰、性侵、性暴力……而孩子当然无从反抗。
关于权利的部分,则要更抽象一点。
我们可以再带着有点较真的心态回到《美少女梦工场》,看看其中一部作品的父嫁结局达成条件:
简而言之,就是尽量让女儿待在家里,少和外界接触。我相信当年的开发者应该不会想得很深,但这种设定其实折射出了一些隐含的态度:想让女儿只爱你,就不要让她太多地接触外面的世界。
这让我想起了一部叫《狗牙》的电影:一个家庭,把子女都围在高墙里面,阻隔外界的信息,甚至为此扭曲了语言,比如把“大海”的意思变成“皮质沙发”。
在这种情况下,所谓的“爱”,即使是从孩子自己的口中说出,也会显得非常可疑。“养父”们剥夺了孩子正常成长的权利,让她们没办法用正常的方式去认知,去思考,去表达,这是比用权力强迫孩子更可怕的方式,它用一个虚假的世界,替换了真实的世界,让孩子们从此永远迷失。
在与性有关的问题上,尤为如此。
也许你已经看过这几天关于鲍毓明涉嫌性侵案的报道,并且有了自己的看法;也许你会发现,鲍毓明拿来为自己辩解的相当一部分理由,都是说受害人是“爱他的”,和他是“亲密的”;也许你注意到,受害人看起来并没有那么“正常”,行为与言语有时自相矛盾,或者语焉不详……
现在你一定意识得到,这本身就是施暴者所罗织出的陷阱,它重要的不是撇清自身,而是污染受害者的身心。
曾经出版过《房思琪的初恋乐园》的台湾女作家林奕含,是在三年前的4月份自杀离世的,其中一个原因,就是她曾受到补习班老师的性侵,进而患上严重抑郁症。
在她的小说里,有过这样一段描写——“我不能只喜欢老师,我要爱上他。你爱的人要对你做什么都可以,不是吗?思想是一种多么伟大的东西!我是从前的我的赝品。我要爱老师,否则我太痛苦了。”
剥离了对爱的正常感知,扭曲了对依恋的正确觉察,摧毁了对美的本能信任,让一个孩子刚刚开始的人生走向不可知的轨道,这可能是关于“恋童癖”的罪恶里最深重的一项。
在林奕含生前的最后一次访谈中,她曾经这样说:“我觉得我的书写是屈辱的书写。”这是因为,她很确定,“房思琪式的强暴”仍然会继续发生。
实际上也确实如此。书中的人物原型,涉嫌性侵她的陈国星,最后被台方检院宣布证据不足不予起诉,去年还曾经化名到福建授课。而这一次的鲍毓明,最终的结果也远未到水落石出的地步。
但每当我们想起林奕含,想起鲍毓明案,想起那些被侮辱与被损害的个体,我们都能努力把这个世界建立得更好,更安全,改变社会的看法,避免更多孩子掉入陷阱。
我相信时代是在进步着的,这种进步需要来自我们每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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