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做恐怖游戏实况，到参与B站上市敲钟，渗透之C君经历的这些年

“渗透之C君”代表的是，从普通学生成长起来的知名UP主，是“B站三怂”，有着近400万粉丝，也是一个立体的，成长着的人。

2016年8月，B站用户“渗透之C君”上传了一期视频，标题写着“这是我被吓最惨的一次！”——这是一期恐怖游戏视频。

这期视频的内容，是C君，一个女玩家，正在独自玩恐怖游戏《Timore 5》。

视频开场第7分钟，C君在游戏里进行了一番战战兢兢地探索，结果风平浪静。C君隔着屏幕放话：“这不行啊，我是要玩正统恐怖游戏，吓一下，刺激一下，可是你这个从头到尾都没有吓到我。”

这句话说完的两分钟后，C君面对角落里的鬼影，陷入恐慌：“不要不要不要不要，好像……好像有什么人站在角落的样子。”

C君仓皇逃跑。几秒种后，一张鬼脸在屏幕里闪现。

没有矜持或犹豫，C君发出了长达10秒的嚎叫，观众发出的“护眼”弹幕很快遮盖住了屏幕，其中还有几条是“还是C君的声音更吓人”。

视频上传后，C君给自己评论：“我以后不想玩恐怖游戏了。这期烙下了巨大的心理阴影”。

这时的C君没有想到，以后的自己还会被恐怖游戏吓很多次，而且吓得更惨。

就像小时候的C君也不会想到，当初被表哥玩的《生化危机2》吓到连做几天噩梦的自己，竟在长大后成为了一名知名UP主，主玩的还是恐怖游戏。

从上传一个游戏视频开始，C君的生活开始了变化。

3岁玩《真人快打》，5岁玩《仙剑奇侠传》，C君从小爱玩游戏，也曾经是一位典型的家里蹲——不爱出门，从没想过旅游，在C君的记忆中，曾经的自己最远只去过烟台。

直到C君考入UCLA——加州大学洛杉矶分校，美国最顶尖的综合大学之一。为了念书，她来到了洛杉矶，表哥跟她介绍，这是一座“来了就不想走的城市”。

这时大约是十年前，C君对表哥的形容很是赞同。洛杉矶陌生又庞大，C君大开眼界，又有点害怕和紧张——这时候的她并没有想到，洛杉矶只是她的起点。

入学过后，C君对新生活适应的挺快。她的大学专业是化学，有时倒也萌生过“搞科研，进NASA”这种宏达的理想，但大体的规划还是规矩读书，将来或许找个朝九晚五的工作，过普通的，和往常一样的人生。

好友的一句提议带来改变。2014年的一天，C君在上课，好朋友发来信息：“你英文蛮厉害的，你要不要做英文游戏的实况发到B站看看？”

这时候的C君没怎么看过B站UP主的视频，但觉得这个提议挺有意思，答应了。

于是在2014年的5月7日，B站游戏区新增了一期视频“【C菌实况】【恐怖婚礼/The Wedding】”，上传用户是“渗透之C君”。

这期视频是游戏《恐怖婚礼》的实况解说，内容平铺直叙，没有任何后期处理，作为旁白的C君表现正经，内敛，整期视频也没有玩什么花样。

作为视频的开场，C君的第一句话是：“哟，大家好，我是渗透之C。”然后又接了一句：“算了你也不知道我是谁，我是一个新人。”

C君的新人身份没有维持很久，在几年之内，她经历了从默默无名到B站知名UP主的蜕变。这份转变发生的自然而然。从第一次上传视频开始，C君的生活就开始悄然改变。

《恐怖婚礼》视频上传的第二天，C君登陆B站，根据后台数据显示，视频已经有了3000多点击量。C君看着这个数字，觉得特别惊讶：“完全没想到这个视频会这么受欢迎。”

既然有人看，就想接着做下去。未曾料到的正面反馈，让C君有了继续做视频的动力。

在首次上传视频的一个月后，C君开始连载恐怖游戏《死魂曲》，这时的C君已经放得挺开，视频有了剪辑，风格也已经初显——直率又毫不遮掩的“怂”。

“这个厨房可以通到旁边的那个，那个房……房，间，间的里，所以我可不可以通过这样的方，方……式，式过去呢？”在这个并不是十分恐怖的游戏里，C君一度紧张得结巴。

也是从这个系列开始，C君开始逐渐积累粉丝。

她曾在《死魂曲》系列中的一期视频里，向着自己当时为数不多的粉丝们诉苦，说自己被论文、实验课业缠身，各种“忙成狗”。这时候的C君，视频要抽时间做，但看到粉丝数一点点增加，又感觉自己时刻被激励，想不断去提升做视频的技巧。

从剪辑、配音，到特效和整体风格，C君的视频质量肉眼可见的提升。

对这个过程，C君给了一个很具体的比喻：“有点像你考试，如果考了50分，第二天考了60分，然后又考了70分，你就会很努力去得到更高的分数。”也用了模糊的一句话形容感受：“反正就是很不可思议。”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C君视频的弹幕里，一个四字词语开始不断出现：B站三怂。

“B站三怂”是个挺有名的梗，指B站UP主中，三个玩游戏、做视频最怂的人，但具体是哪三个人，没有一个准确而具体的说法。三怂自在人心，C君则逐渐成了其中被提名率较高的一个。

常被称三怂的理由很简单，在做视频的前期，C君主要玩的就是恐怖游戏，但自己胆子却不大——除非现场有观众，或者是为了观众，否则C君自己不会选择恐怖类游戏。“恐怖游戏是我在生活里绝对不会玩的一种类型，很吓人，不适合单人玩。但录视频的时候感觉不一样，就像好多人都在现场，给予你一种无形的勇气，感觉就是你站在一个舞台上，屏幕就是观众，觉得很热闹，也没有那么吓人。”

虽说是“没有那么吓人”，但C君被吓到的次数并不少。

录制大名鼎鼎的恐怖游戏《P.T》，C君用了两P视频。

第一P末尾，女鬼LISA向毫无防备的C君袭来，C君反应挺快，在一秒钟之内光速退出了游戏。随后的视频界面上布满了“护眼弹幕”，而C的惨叫连绵不绝。

第二P开头，C君说自己不甘心，还是想打通。“这游戏我现在是一个人玩”，话音还没落，LISA再次突袭，C君的惨叫又开始响起。

虽然C君后来跟我解释，《P.T》是她玩过最吓人的一个游戏，但此后她的游戏视频里，惨叫依旧不会缺席，粉丝们常说的一句话是：“游戏没吓到我，UP主叫声把我吓到了”，C君从不遮掩自己对恐怖游戏的害怕——怕是真的怕，但解压也是真的。

C君算不上元老级UP主——她从2014才开始做视频，至今不过5年，但粉丝和视频质量增长飞快，期间倒没有经历过什么大起大落，但心态仍然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做UP主的初期，C君挺在意负面批评，也因此质疑过自己，是不是要照做比较好。

后来C君在一位YouTuber的视频里偶然听见一句话：“停止在意的那一刻，才是你开始生活的那一刻”，这句话虽然挺鸡汤，但十分符合C君的心境。如果在意太多的话，没有精力去好好生活，C君看得越多，想的越开，以至于早先曾让她挺难过的一些事都忘的差不多了，“如果还记着原来不好的事，那就说明我依然停滞不前，没有丝毫进步。”

心态的进步，再加上时间的推移，C君的粉丝数量稳步增长，从个位数，到上千、上万，直到达成现在的380多万——对up主而言，这是一个巨大的数字，但对C君自己来说，这一切其实没什么实感，自己ID下挂着的7位数字，只让她觉得“很神奇”。

对C君而言，这一切有点像“忒修斯之船悖论”——不知道什么时候起，新人C君一点点变成了知名UP主C君——而这其实也是成长的另一种解答。

一次直播，C君眼前的屏幕上飘过密密麻麻的弹幕，好巧不巧，她看到一个问句：“洛杉矶有什么好吃的？”

对于这个提问，当时C君没怎么多想，随口就说了一家自己挺喜欢的冰淇淋店，当时的她觉得自己仅仅是回答了一个疑问，随后就把这事忘了。

隔了几个月，C君收到一条私信，来自于当时用弹幕提问的人。这位粉丝告诉C君，就因为当初她的这一句推荐，自己买了国际机票，办了签证，最后吃上这个冰淇淋。

“是真的很惊讶，我随便说的一句话，就可以产生蝴蝶效应，引发一场国际旅行”，来自粉丝的这些反馈，让C君逐渐意识到，随着名气而来的，还有日益扩大的影响力。

对很多粉丝而言，C君是榜样，或是目标。

每年的报考季，C君总能收到来自粉丝的报喜——“因为你，我申请了UCLA”——有不少粉丝不仅是申请，甚至还通过了。

也是一段时间前，C君在遇到一位正在读研的粉丝，粉丝问C君：“我是继续读下去好，还是找个工作好？”

C君答：“继续读下去吧。”

后来，这个粉丝被普林斯顿大学录取了博士，收到通知书的第二分钟就发给了C君。

看到粉丝被录取的消息后，C君很惊讶，她从没想过，自己有一天能对别人造成这么大影响。

除了感动之外，这也让她有那么一点自豪：“我是世界上一个渺小的存在，但是我的一些想法，或是我通过视频达的一些想法，却真的会影响人，真的会看到成果。”

有一回，C君在Youtube上看一位UP主视频，视频结束，屏幕上跳出这位UP主各个社交平台的联系方式，但前缀的却不是“Follow Me”（关注我），而是“Be my Friend”（做我的朋友）。

看到这几个字，C君一下子就觉得特别有共鸣。在她的心里，粉丝们其实也更像是朋友——只不过，对这群朋友，C君还有种责任感。

今年2月，C君发了条微博，宣布“C菌零食店”正式倒闭，原因是C君自己没怎么打过广告，零食店销量低迷，C君和合作方解释：“我主要粉丝大多都是中小学生，我也不想推个没完，感觉抢人家父母钱一样。”

其实对视频类网络红人来说，开零食店也是大势所趋——UP主开零食店，粉丝们选购自己想要的零食，顺带表示支持，说是双赢的买卖也不为过。尽管如此，C君还是觉得不怎么好意思宣传：“如果有这100块钱，不如让他们去买书，或者买游戏，而不是买一箱卡路里。”

C君开始有一股奇妙的使命感。随着想法的成熟，她开始热衷于在微博上分享自认为有意义的，鼓舞人心的生活片段，因为觉得既然自己见到了，就有必要去分享。而难过的事她就会选择忽略：“因为讲出来的话，别人会听进去，但我自己却可能忘了。”

我问C君，得知自己一言一行会对粉丝产生影响之后，是不是也会感到压力？C君很快答：“当然有了……在发现自己有影响力后，很多话就开始不太敢讲。如果会让人不开心，影响别人的思想，那就是不该说的话。我的很多粉丝都是未成年，还没有跨入社会，对人生还很迷茫。还是要每个人独立思考，选择自己该走的路。”

“名气要带来一些非常有意义的事情，这是我所想的。”C君又跟我补充道。

迄今为止，C君的B站账号已经上传了271个视频，其中大多是游戏。

而她自己最满意的作品，却是一期自制纪录片：“《伦敦一日/London In A Day》”。

这期视频里，C君记录自己在伦敦新年夜的所见所闻。不难看出的是，视频制作经过了制作者的仔细打磨，构图规范，分镜讲究——C君为此自学了几个月电影拍摄技巧。

在视频的末尾处，素不相识的人群走向C君的镜头，说着新年快乐，有的人甚至讲着听不懂的语言，但热情依旧穿透了屏幕，观众纷纷在弹幕里刷“感动”，C君自己也觉得感动，她头一次把自己的视频看了很多遍：

“在这一刻，我觉得自己的屏幕是透明的，你会觉得这种热情带到了屏幕之外，界限打破了，屏幕里的东西带到了屏幕外。很多人看了这个视频，觉得精神上被鼓舞了，过了好的一天，或者是要努力去生活。虽然制作这个视频的过程很繁琐，做了好几个月，做出来的只有十分钟，但每个人看了都开心，这是最基本的意义，这让我觉得对这个作品非常非常的满意。”

视频中伦敦跨年的一刻，C君记录下了夜空中烟花盛开的场景——尽管视频上传的时候，时间已经不是新年，也没有什么特殊的纪念意义，但是面对C君带来的烟花，观众们还是用许愿刷满了屏幕，他们没有打出宏大遥远的梦想，而是更为简单，朴实的，对生活的希望，比如“希望成功专升本”，“中考加油”，或者是“希望考上理想的大学”。

目前C君所抱有的，也大多是这样的小目标。在不久之前，C君做出了从前的自己没想过的决定——开始读研，她选择专业是游戏设计，方向偏向于玩家心理学与玩家分析。C君告诉我，自己选择这个专业也是受做视频这段经历的影响，而且未来也许会选择开个工作室，做好玩的游戏——不过C君并没有仔细规划过这些，更专注的还是当下，比如好好学习，好好做视频。

2018年3月28日，B站在美国纳斯达克顺利上市。在敲钟仪式上，官方邀请了8位人气UP主，其中就有C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