罢工八个月，游戏演员和AI的“战斗”还在继续

美国的游戏演员们，已经罢工八个月了。

从去年8月开始，SAG -AFTRA（美国演员工会-美国广播电视艺术家联合会，下称“SAG”）针对游戏行业大规模滥用AI的现象，发起了大规模罢工——SAG的诉求，主要包括资方使用AI技术时保证配音演员和动捕演员的权益不受侵害、明确告知声像作品的使用用途等等。

这八个月里，行业受到的影响在国内并没有明显体现，但也确实在持续发生：去年年底，动视暴雪就受到罢工影响，对《使命召唤：黑色行动6》中僵尸模式的部分角色进行重新配音；今年年初，小岛秀夫新作《Physint》的选角因为SAG罢工事件一度暂停，一些正在进行的游戏比如《命运2》和《魔兽世界》中也出现了“沉默的NPC”；就在昨天，两名《绝区零》的英配演员在X上透露，他们在看到游戏的最新补丁说明时才知道，自己的声音已被替换。

“虽然我希望他们保持配音的空缺等我回来，但事与愿违也很正常”

“我不是SAG成员，但以个人名义进行抵制”

在我社的往期报道中，已经清晰还原过去年夏天SAG罢工的全貌。如今关于游戏演员维权的谈判终于有了最新消息，但当时提出的很多问题依然没有得到解决——或者说，解决的希望反而看上去更加渺茫了。

SAG的首席谈判代表邓肯·克拉布特里（Duncan Crabtree）于3月11日在官网发布了一封给全体会员的信件，其中提到他们与代表广大游戏公司代表组成的行业谈判小组之间依然存在很大分歧，并制作了一张图表，展示了双方诉求的沟通现状。

黑色表示分歧，紫色表示暂时达成共识

我们可以看到，SAG被否决的提案，主要集中在定义、监管和时限三个关键词上。分歧最集中的部分依然是对“数字复制品”（Digital Replica）和“生成式AI”（AI Generation）的定义争论，而后者引发的争议比前者更大。

游戏行业谈判小组认为，包括声音和视觉在内的数字复制品，都必须要可以“客观识别‘成某个特定演员。也就是”角色“和演员要存在严格的、肉眼可识别的”一对一“关系。这其实就是传统授权买卖的逻辑，一旦授权，一劳永逸。如果在成果中体现出来的声音和视觉效果是处理过的，这种一对一关系就不存在了。

SAG认为这很无理，因为问题在于所有的表演在最后的呈现中肯定都是被处理过的，“能够客观识别”的界限在哪里？再者，从像YouTube这样的公共网站上获取的声像资源，一直以来都是任由第三方拿去训练AI的“电子韭菜”，应该受到版权保护。

但SAG这点诉求却遭到了反驳，因为谈判小组认为这些声像资源严格意义上并不算“表演”（Performance）。

虽然谈判小组再三表示，演员提供的声像资源只会“按流程”使用在签署了合同的项目里，但SAG并不买账，认为这种传统意义上的“程序生成AI”（Procedural Generated AI）已经过时了，应该换成更精准的“实时生成AI”（Real-Time Generation）。

换句话说，被用在有限的台词和剧本上的演员劳动成果，和可以“无限续杯“生成新表演的劳动成果，应该按照两个标准分开收费。当然，游戏公司谈判小组对此表示拒绝。

平息此类“定义之争”的困难，在2023年5月美国编剧协会的大罢工中已经被充分暴露过了。为了抵制AI写作的泛滥，当时编剧协会成员要求不得将编剧的原创作品作为素材喂给AI，严格抵制AI对编剧文本的任何重写——这就要求对AIGC的创作和再创作进行明确的界限划分，但众所周知，这种划分几乎是不可能做到的。

像SAG一样，WGA关于AI的抗议被AMPTP拒绝

自然而然地，基于对“实时生成AI”新付费方式的诉求，SAG进一步提出建立对数字复制品的追踪监管系统，能够让演员实时追踪自己的”数字分身”在什么游戏里、担任什么角色。

这种知情权的问题实操起来也很困难，牵扯到一系列的后续，比如“资源混合”（把不同声像资源混在一起）的归属问题如何解决，资源可以使用在多大的范围之内，等等。当然，这已经是建立在“实时性生成“收费模式被接纳的前提之下，所以显得更加不可达成。

在这些争议之后，还剩下一些关于时限的争议：协议生成前的作品是否受协议保护？在授权时间上，是采取一次性买断还是设定年份期限，比如五年到期后必须重新付费？

“如果你在游戏行业，请只接受与SAG签订过协议的项目。”

当然，双方也达成了一些共识，比如为由SAG代表的表演者提供超过15％的工资增长。而且，据说目前已有超过 160 款游戏签署了SAG的临时协议和独立协议，这些项目的总收入已经超过了未受罢工影响的游戏。

所以，SAG倾向于认为自己提出的条款对于众多规模各异的游戏公司来说显然是可行且可接受的，并且号召非SAG会员抵制未签署协议的公司，尽管参与谈判的公司对此表示抵制。

当然，公众的反应是另外一回事。除开比较激进的“AI干脆替代一切”论调之外，很有些人也认为SAG的“圈地”从长远看弊大于利，担心游戏公司一方已经掌握最终主动权：对于传统授权许可的报酬方式感到不满，可能会导致这些公司开发全新人工智能产品，直接绕开许可和授权。

这样不仅无法确保演员们新的权利，反而进一步破坏行业生态。毕竟这场战斗到最后，如果无法和谐收场，受到伤害最大的依然是热爱游戏的玩家和失去工作机会的游戏从业演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