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播时哺乳这件小事

花几秒钟时间作一个判断：一位女主播在直播时露出了自己赤裸的胸部，这样做是对的吗？

如果你看了标题的话，应该已经猜到了上面这个问题的分支选项——一位主播究竟能不能为了给自己的孩子哺乳而露出胸部？

前一阵子，一位Twitch主播的行为就让这个问题成为了争论的中心。

这位主播的名字叫Heather Kent，在 Twitch上并不算是很红，平时主要的直播内容是 ASMR 和日常聊天。

在Kent个人网站的自我简介中，第一句话就是“我是一名妻子，四位孩子的母亲，市场营销导师，内容创作者和艺术家。”而她去年刚刚迎来第四个孩子的降生，为此还有三个月的时间几乎没有在Twitch上露面。

也正是这个新降生的孩子，让她陷入了这场风波中：上周的一次直播中,Kent 一边与朋友聊天，一边解开了上衣为孩子哺乳。

同一天，也有人把她为孩子哺乳的直播片段放在了Twitch上，并且配上了一个看起来出发点并不坏的标题：“在Twitch 上让哺乳这件事正常化”

但观众们显然不这么认为。评论区里出现了很多质疑的声音，认为Kent这是“在利用自己的孩子作为理由来展示胸部”，并且以此来吸引关注，进而赚更多的钱。

如果这样说的话，那么她显然违反了Twitch的社区规范，应该受到惩罚。

Twitch官方接下来的行动，也或多或少地印证了这些观众的判断：他们很快移除了那条有哺乳内容的视频。

不服气的Kent把这段视频转而贴在了自己的推特上，并且写道：“在正常化哺乳这件事上，我们显然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截止到8月2日傍晚，这段视频已经被观看了54万次，远超她平时会有的热度，也因此引来了更猛烈的攻击。

越来越多的人涌入评论区，援引Twitch社区守则里的相应内容来反对她：“禁止穿着明确带有性暗示意味的服装和裸露……暴露男性或女性生殖器、臀部或乳头或以其为重点”。

但站在Kent的立场上，这完全是看问题角度不同所导致的：凭什么要说哺乳就是“带有性暗示意味”的呢？况且，有权力去判定她究竟是出于什么原因这样做的人，又该是谁呢？

网站的规定本身，也许能作出一些解释。

另一家同样受欢迎的社交软件，Instagram，在这方面有着颇具参考性的说明：“我们认为母乳喂养自然而美丽，也理解能够在Instagram上分享这一宝贵经历对各位母亲而言意义重大。”而到了Twitch这里，则并没有对应的条目，只是宽泛地写着会“根据多种因素衡量其意图和背景”。

与此同时，这边Twitch官方正忙着“根据多种因素衡量”的时候，那边的Kent正以一己之力“舌战群儒”，在自己的直播中对几个音量最大的观点作出了反驳。

除了指责她“利用孩子来骗取关注”之外，也有人担心，如果这件事不被允许，那么会有越来越多的人为了点击率而效仿，很快Twitch就会充斥这样的内容。

“他们竟然真的认为一个女人会愿意怀孕九个月，生一个孩子，就为了通过给孩子喂奶来骗取关注，就因为这样可以绕过内容限制。”Kent回应道，“你真觉得这是女性会做的事吗？”

对于Kent来说，身为一位女性，她看到的是一个完全不同的世界：Twitch有 81.5%的用户是男性，而他们似乎更倾向于把女性的身体当作与性有关的物件。

“当这些占平台绝大多数男性用户看到乳头时，他们根本不知道该作何感想，因为他们关于女性身体唯一的想法，就是把它当作和性相关的东西。”她说，“这些人的看法组成了Twitch大部分的文化，就好像女性的身体本身就是具有性暗示的一样。”

而这句话，恰好与许多“这孩子挡到我看胸了”之类的评论隔空交锋。

关于这件事的讨论中，高赞评论基本都是在从性的方面进行调侃

无独有偶，类似的事情在国内也发生过。著名主播“板娘”萌太奇就曾在产后直播中让自己的孩子入镜，并因为要不要直播哺乳的过程引发了一场相似的争论——当然，她最后选择了下播后再去做这件事情。

在当时的弹幕中，国内网友们的意见也与这次Kent所遇到的情况差不多，一派认为这样是在“消费孩子”“违反规定”，而另一派则表示哺乳并不是不当行为，没必要特意避讳。

而另一方面，在一个男性用户同样占大多数的社区中，弹幕里也有不少“看热闹”的调侃：

此前一名炉石主播在哺乳时被直播平台“黑屏”

哺乳这件小事，不仅让公众议论纷纷，也让官方头疼——从“动机”去作判断，太难了。

如果对所有形式的裸露都“一刀切”的话，固然省心，但这样真的正当吗？公共场合的哺乳不仅在美国的50个州是合法的，在国内也逐渐为人们所接受，毕竟有母婴室固然好，但条件不足的时候，总不能弃孩子于不顾。

在这种情况下，如果把哺乳行为放进这个被禁止的范围内，就难免会受到“把女性的身体当作具有性暗示的符号”这样的指责。

北京西单地铁站中的哺乳公益广告

而如果对这种行为放宽标准，就难免遇到另一个问题：万一真的有人借此当幌子来吸引眼球呢？“只是为了喂养孩子”和“确实在用这种方法当噱头”之间的界限，又在哪里？

好消息是，至少Kent得到了她想要的结果。Twitch官方给她寄了一封邮件，表示了他们的支持。她的视频片段被重新放上了网站，并且社区规范也会在近期得到更新，增加对于像她这样的母婴群体的条目。

对于Twitch官方来说，他们做出了一个选择，它虽然能让社区变得更宽容，但未来也会为内容方面的管理带来更多的麻烦。

但变规则易，改人心难，人们对于哺乳行为的看法依然需要很长时间去改变，这其中又涉及到许许多多的社会议题，它们互相纠结在一起，远不是简单地修订一下社区规则就能解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