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去Z市——两个妄图回到十五年前的传奇玩家

赶路匆忙

“你到哪里了？我刚下飞机！你在机场外？等我一下我马上出去”

老白急不可耐的跳上车，李刚早已在驾驶位置上等候。在老白关车门的一瞬间，老白的体重压的车身一晃，黑色的比亚迪发出了几声尖锐的怪叫，迅速的消失在下午的阳光里。

这个让他们急不可耐的回到Z市的理由，是两人前几天在微信里看到的一张图片。

“1.76版本，今晚七点，Z市对战D市，重温当年激情！Z市与D市指定网吧登陆，独享双倍经验等八项独家特权！详情微信扫描推广员二维码咨询。”

过往

李刚和老白，Z市人。

那时候的Z市才刚刚从Z县的名脱离，成为了一个县级市。新生的Z市居民们，自豪于用自己双手创造的市民身份，仿佛在Z市目光所及的所有地方，都有了自己骄傲的影子。

而几十公里外的D市，是依赖于单一地质资源的工业化城市，虽然放眼全省D市都是风头无两，甚至一度超过了省会，但随着资源日渐一日的减少，D市仿佛没有燃料的航母，身形巨大，步伐笨拙，与新生的Z市形成了鲜明对比。这两个比较近的城市也是交流不断，然而会不会必受其乱，Z市与D市的市民都很清楚。

李刚和老白就在那个年代的Z市度过了他们的青春年华。

老白的年龄比较大一些，比李刚早点步入了社会。老白来自一个在改开中经商手握重金的家庭。家底殷实，家族产业的触角遍布全省。老白在很小的时候就以自己是富二代而骄傲，并且对自己能创造更广阔的未来深信不疑。于是他从高中辍学，婉言谢绝了父亲让他接班的任命，打算投身商海自己闯出一片天地。

年轻的老白经商的第一笔交易，对方是一个自称D市某采矿单位的人。虽然对方流里流气的形象让老白这个商业新人顾虑重重，但对方的一句话还是打消了老白所有的疑问：咱都是都是XX省的自家兄弟，有什么怕的？坑谁也不能坑您，你说是不是？

初入商海的老白根本没见过这个阵势。不出所料，他钱货两空，为踏入商海交了高昂的学费。老白一夜白头，终日饮酒消沉，体重暴涨，日子也是得过且过。

李刚比老白年龄小一些，当老白还在被骗的懊恼中不可自拔的时候，李刚手里拿着从椅子上拆下来的木棍，和本校的学生们站在Z市第X初中的门口。对面是一群D市的学生，他们整齐划一的穿着校服，正在从几辆金杯面包中鱼贯而出。他们的手中拿着和李刚一样的东西。在那个年代，打群架的理由可以很重要，也可以很无关紧要。在那个没人查酒驾，放心扶老人，并且移动电话没有普及，围观群众专注于看热闹还想不起来报警的年代，打一场群架要付出的代价简直是微乎其微，无限接近于没有。

李刚已经不记得是第几次遇到这种场合了。他的面部表情虽然还是那么冷峻，但他的身体已经兴奋的有些发抖。对面的人都下了车，他们的雪白的化纤校服显得那么耀眼，李刚是多么的想让他们的校服染上血迹和尘土，让他们灰头土脸的滚回D市。李刚停止了兴奋的颤抖，他眯起眼睛，举起右手的木棒，冲向了对方领头的白校服。打倒了一个又一个，木棍抡断了一根又一根。李刚做事不达目的誓不罢休，因此当警察冲过来时，别的学生作鸟兽散，而他眼中仍然是那些穿着白校服的D市学生们，直到被几名警察按倒在地，他的眼神仍然在向那群白校服喷火。

在老白这个自认的商业奇才，受到被骗的沉重打击一蹶不振的时候；在李刚被拷上手铐，押上警车，不知道自己能被判几年的时候；他们不知道在上千公里之外，一个叫陈天桥的男人刚刚从韩国回来，他的手中捏着《传奇》的代理合约，正在为服务器和网络发愁。因为交了代理费之后，陈天桥已经一无所有。

一段时间后，李刚拘留结束，失去了学生身份的他只得打打工，上上网，迎接自己毫无希望的未来。他觉得自己失去了人生的方向，活的浑浑噩噩，得过且过。老白对经商也已经心灰意冷，托他有钱的父亲找了个坐办公室，每天只一上午班的闲职，打算就此到老。

某个下午老白去Z市最大的网吧LZ网吧上网。LZ

网吧作为Z市最大的网吧，牌匾上有一个硕大的拟人化电脑，在CRT显示器上露出的诡异微笑令人毛骨悚然。每次到LZ网吧，老白总是会在最靠近门外的座位上看到一个穿着风衣，脏兮兮的灰裤子和人字拖鞋，头发油腻的男孩在上网。每次老白在等待上机的时候，都在下意识的看他几眼，今天也一样。老白开机，看着笨重的CRT显示器上的“传奇”图标，心里正琢磨传奇是个什么玩意，拿出了一支烟。他摸遍全身上下也没找到一个打火机，邻座的李刚伸出手来，为老白点上了火。

随后，这两个人生失意的家伙打开了传奇，随着对于游戏内容交流讨论的深入，逐渐谈起了自己现在的处境。李刚怒斥老白意志不坚定，尖锐的提出老白不应被一次失败击倒后就再也不爬起来。而老白也指出李刚涉世未深，学不会处事圆滑，简直就是不会躲避危险的铁头娃一个，所以才落得今天的下场。

然而一顿怒斥对方之后，两人还是义无返顾的杀进玛法大陆中。铁头娃李刚选择了战士，而经历了一次失败后不愿意和任何人产生正面冲突的老白则选择了法师。他们在传奇中度过了一个又一个版本，一个又一个日夜。在玛法各地来来回回，在任何可以攻击其他玩家的地方大开杀戒。

“您的武器因精神火球而炙热。”

归来

回到今天，坐在在李刚的比亚迪上，往事在老白脑中只不过回想了两分钟。李刚把车子停在了L网吧的大门口，时间是6点55分。随着老白下车，黑色比亚迪如释重负的弹了起来。让久违的归来增添了几分滑稽。

十五年过去，LZ网吧早已不是Z市网吧的航母。网吧晒褪色的牌匾上，仍是十五年前的那个有着诡异微笑的拟人化电脑，只不过显示器以下的部位的牌匾喷绘布早已失去了踪影，在风中发出不和谐的响声。老白与李刚皱了皱眉，进入到网吧内。网吧内部的陈设和十五年前相比没有太大的变化。只不过一排排的曲屏显示器还在无声的宣告着这个网吧为了跟上潮流做出的努力。老白与李刚开机，选择了最贵的电竞区，他们可不想因为一点延迟和卡顿错失打倒别人的机会。虽然他们并不知道传奇对于配置的要求几乎可以用没有来形容。

两人按照微信上的指示找到了客户端，很奇怪这个游戏没有存在于游戏菜单中而是在桌面上，登陆界面也简陋的可怜。7点到了，玩家们纷纷涌入服务器，这其中也包含他们俩。李刚正在胡思乱想这服务器是不是假的，但登陆界面熟悉的音乐和熟悉的具有颗粒感的画面将他拉回了现实。

在创建角色的时候，两人看了一眼对方的屏幕，不约而同的露出了微笑。

李刚的战士“西门吹雪”，老白的法师“陆小凤”，仿佛从十五年前的那个下午穿越而来，出现在两人眼前的屏幕上。不过不同的是，在人物下面有一个不可更改的灰字：Z市玩家。老白又习惯性的拿出了烟，但这次李刚没能把打火机递上来，因为李刚戒烟了。

两人在城里城外到处杀鸡，猎鹿，打稻草人，仿佛一切都回到了十五年前。李刚去买水回来的时候，看到老白按住了手机的屏幕，随后那些带着“兄弟”“攻沙”“裁决”“176”等字眼的APP在不断地颤抖颤抖。老白充满肥肉的手指一个一个的点击这些在颤抖的应用右上角的叉，仿佛遇到宋美龄之后宣布与几位前妻脱离关系的老蒋。

随着周围D市玩家的增多，两人觉得升级太慢不利于随后发展，此时充值窗口非常适时的出现在了右下角，想对周围玩家动手的欲望也非常适时的出现在了脑中。没办法，PK是传奇核心玩法嘛。

自从十多年前被一个操作极其犀利的玩家劝退之后，两人彻底的放弃了传奇，奋发图强的去过自己的生活。老白一扫以前的颓废和消沉接手了家族产业，并发扬光大。而李刚也逐渐圆滑厚黑，已不是当年的铁头娃。他上下活动关系，用极低的价格购买到了一块土地，成为了一个私营小厂的厂长。十五年后钱包鼓起来的两人，现在却坐在十五年前挥洒青春和汗水的地方，看着自己以像素点为单位缓慢增长的经验条抓耳挠腮。两人犹豫一番之后，还是打开了支付宝。

当年把他们从这个游戏中劝退的，是一个战士，ID:FC5455。

老白和李刚在达到自己相对的一个巅峰之后，在一次野外PK中与此人结仇。此人的战士走位风骚，意识犀利，像个泥鳅一样根本抓不住。即使孤身面对二人，也能将两人完全击倒。

终于，在一个网吧包夜的晚上，他们在猪7与这名战士狭路相逢。两人与这个战士周旋了整整一个晚上，买下了所有能买的装备，用尽了所有能用的办法，甚至开挂，不但一次都没能杀死他，反而被他砍的死去活来。对方就像会读心术一般能够准确的预判两人的下一步行动，李刚冲撞对方就后退，老白放火对方就走位躲开。就算两人开挂无敌，对方也会在同时开。这个人把他们俩玩弄在鼓掌之中，就像猫在玩弄没有还手之力的老鼠。两人在网吧气的拍桌大叫。直到第二天凌晨，在最后一次尝试失败之后，他们怒删角色，彻底离开了传奇。投入了自己该做的事业中，并且不再去回想这段历史。

两人充值之后大幅升级，身穿布衣手拿木棍，头顶着VIP字样直接杀进了猪7。回到了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地方，他们的心中不约而同的想起了那个看了一夜黑白屏幕的晚上，还有那个像泥鳅一样狡猾的战士，心里略有不爽。但陈年往事不会重现，现在的他们看起来是地图中级别最高的玩家，倒在他们的木剑之下的玩家已经有了几个。李刚清了清嗓子说：如果在这碰到那个战士，咱俩咋办？老白干笑了一声：咋的？你还放不下？

李刚刚想打个哈哈把这事搪塞过去，他看到屏幕右边有个身影，只出现了一格，又向着右上方拐了回去。虽然这也可能是一个畏惧他们而选择躲避的玩家，但李刚和老白都清楚的看到了他的ID：FC5455，D市玩家。

李刚的头脑嗡的一声，他喊了一声老白，追！就追了上去，老白也看到了这个ID，他停下了手中的打火机，瞪大了眼睛。

是的。那个ID他们一生都不会忘记。FC5455，职业：战士。

李刚盯着那个战士的ID，和下方的D市玩家标记，仿佛回到了那个站在校门口的下午。手中拿着椅子上拆下来的木棍，眼里是对方的白色校服。那时的他和现在简直完全一致。李刚的眼神锐利了起来，身体因为找到了真正的对手兴奋的发抖。

见惯了大风大浪的老白，看到了“FC5455”和“D市玩家”，这两行字，新仇旧恨同时涌上心头。他失去了内心的那份淡定，但他毕竟不是李刚那样的铁头娃，他的大脑飞快的转动，在商业奇才的脑中，他用0.5秒考虑到了所有的可能性，最后，掏出了支付宝。

一切准备完毕，两人对视一眼，朝着那个人冲了过去。

垂钓者的人生

小王看了一眼自己的角色，想起了他曾经作为传奇玩家的点点滴滴，不禁哑然失笑。

小王，D市人。曾经是是XX省名牌大学的学生，专攻心理学。平时没什么爱好就爱玩游戏。作为一名技术精湛的资深玩家，他在传奇中如鱼得水。得益于心理学专业的经验，小王精通于多开账号哄抬物价，或者拱火引战坐收渔翁之利。准确的预判出敌人下一步心理活动和实际行动，每次哄抬物价大赚一笔以后买到的顶级装备，和自己作为资深游戏玩家的精湛操作，这些因素叠加在一起，使得在PK中一直立于不败之地。这一切使得他迅速成为了游戏中的明星，这个ID叫做FC5455的战士，在整个服务器被所有人关注着，议论着。

他本是一个有着大好前途的年轻人，但他的命运却如同王子复仇记的前半部分一样发生了戏剧性的转变。他父亲老王是某国企高官，老王地位甚高，内心逐渐膨胀，于是瞒着儿子用小王小时候存压岁钱的账户洗钱。没过多久事情败露，由于数额巨大，老王判了无期，家产全部查抄，送到了守卫更加森严的监狱里去。因为洗钱用的是小王的账户，小王获刑一年，在毕业的当天出了校门就被押进了警车，这一点和李刚倒是很像。小王的母亲因为协助洗钱，并且包庇犯罪，在老王事发时情绪过于紧张，突发脑溢血死亡。在监狱中，狱长得知了小王的心理学专业背景，下令所有的狱警都不准与他交谈，免去一切与外人接触的机会，关了他整整一年的单人牢房。小王刑满释放之后，他看了一眼自己支离破碎一无所有的家庭，开始了自食其力的生活。作为名牌大学心理学专业的毕业生，小王去求职，但没有一个用人单位敢于接收这个刑满释放的经济罪犯。小王束手无策，他思考了一下自己到底会什么，于是重走上了游戏的老路。

一年以后，当FC5455从游戏中归来的时候，曾经的明星玩家也放下了身价，打金卖金，带人刷装备，现在的传奇，在他眼中只是一个赚钱工具。他吃住在网吧，帮网吧老板打金卖金，身上的衣服永远只有那几套。不过他犀利的操作和心理学知识仍然在发挥着作用，帮助他在游戏中一往无前。

几年过去，在盛大的官方服务器获得了较高的成就，拔剑四顾心茫然之时，网吧老板看他天赋异禀，建议他到“五哥”那里去碰碰运气。小王捏着五哥的名片，来到了D市郊区到了一个灰暗的居民楼前，敲开了五哥的门。

五哥是开私服的。

在五哥面前，小王向五哥展露了自己的实力，五哥当场就录用了他，给他提供吃住，而他的工作就是做“钓者”。

所谓“钓者”，通俗来讲就是私服的“托”。专门钓那些有钱的土豪玩家，引诱他们充更多的钱。“钓者”的工作并不好做，他们工作的日常就是把自己伪装成一名普通的土豪玩家，拥有一身顶级装备，引诱土豪玩家来杀他。什么时候让他们杀，什么时候不让他们杀，都有很严格的讲究。如果要总结一下，就是某位伟人曾经说过的“敌进我退，敌退我进。”他身上的装备必须大于土豪们一个等级，不能同级，也不能高太多。同级土豪没有砍你的兴趣，高出太多则让土豪失去了砍翻他的信心。土豪玩家看到自己没办法打过这个“钓者”，百分之四十的土豪会让自己继续花钱变强，百分之六十的土豪则会放弃变强换个服务器。小王的心理学能力使得他能把剩下的百分之六十争取过来，有一段时间他所钓上来的土豪继续充值的几率高达百分之九十八。如果某个土豪充值比较多，他就操作“失误”那么几次，露出破绽被那些充值最多的土豪砍翻，并且调整自己身上的某个装备的爆率，送给土豪们几件，让他们开开心。

一开始，他在五哥手下领固定工资。但自从他的加入，五哥的服务器一天比一天壮大，土豪们的留存率屡创新高。五哥见状，为了不让他有自立门户的想法，也为了让他继续为自己卖力，于是让他入了股，从员工变成了股东。五哥让他领导所有的“钓者”，让他给新人“钓者”传授心理学课程。现在他在游戏中钓来的每一笔充值，都有他自己的提成。

今天已经是他做“钓者”的第八个年头。

五哥看到Z市和D市人民都很热衷于玩传奇，打出了一个类似阵营战争的概念，Z市与D市的对战。这一个概念迅速的吸引了在XX省的历史中有深刻记忆的玩家们，服务器火爆异常，预约的微信挤爆了五哥的手机。

在这个五哥新开的服务器中，小王决定回归初心，重新打出了这个ID：FC5455，战士。之后站在主城，开始了他对土豪玩家们的观察，或者说，看谁会咬钩。

小王看到在服务器中有两个率先充值的玩家，买了经验加成，砍了几只鸡，成了服务器第一批杀进猪7的两个人。他连续几年的职业素养告诉他，有土豪咬钩了。他打了几行代码，FC5455的级别瞬间就比那两个玩家高了一级。在仔细的查看了两人的操作之后，他穿上一套猪7掉落的装备，将自己伪装成一个刚刚充钱升级并且刷完猪7的土豪玩家，传送到了那两个玩家面前。

久违却不易得到的胜利

这背后的暗流涌动，李刚老白浑然不知。

李刚看到了当年那个在网吧奋战一夜都打不死的战士，老白则盯上了他身上在猪7刷出来的装备。同时两人看着他身上“D市玩家”称号咬牙切齿。而小王早已忘记当年的事情，他对这两个土豪追着他不放表示不解。眼前的这两人花费着元宝进行一次又一次的原地满血满状态复活，虽然看起来勇敢无畏，却又或多或少的显得有些愚蠢。

钓土豪是钓者的本职工作，他没理由拒绝土豪们充值的真金白银。

夜逐渐深了。

三个小时后，小王有些惊呆了。这两个人每个人充值了五万，现在他们的VIP等级提供的经验加成，已经做到了砍几个野怪就能升级的程度。两人不停的充值，不停的砍野怪，不停的砍他。他也只好和这两个家伙杠下去，也不停的“充值”，不停的升级，不停的砍他们俩。他们的战场也从野猪7转移到了赤月。

“有意思！哈哈哈！有意思！”

小王对这两个人产生了莫大的兴趣，通过观察，小王发现他们在本来拥有的VIP经验加成基础上还享有双倍经验，再加上他们的Z市玩家称号，表明他们只能是在Z市的合作网吧里奋战。小王略微思考一下，赶紧退出战斗并传送到安全区，打开QQ群，将两人的角色截图，并且@了所有Z市合作网吧的负责人。

群主[不羁的风]：“Z市，合作网吧，ID为“西门吹雪”和“陆小凤”。负责人拍照后，可获得从发图时间开始，直到下线之前充值数额百分之五的提成。”

老白和李刚还在忙着在喊话频道骂着这个怂到安全区的FC5455，正骂的有声有色时，网管突然出现在他们身后，老白感觉到异样，回头的时候，网管正在把自己的手机放回口袋中。

已经过了零点，一辆奥迪出现在LZ网吧的大门口，车里震耳欲聋的音响放着《乱世巨星》，停在了李刚的比亚迪旁边。下来两个打扮入时的年轻人，副驾驶还没熄灭的手机屏幕上出现着几个聊天气泡，一个叫[不羁的风]的人在聊天气泡里说着“拱火”，“引诱充钱”等等字眼。这两个年轻人开机，来到了李刚和老白身边，对两位“老前辈”流露出崇拜的情绪。还有一搭没一搭的和他们搭话：

“兄弟你这是啥游戏啊，砍人这么爽啊，一块玩呗”

“兄弟你这级别真高啊，服务器最厉害了吧”

“兄弟你看不就是个战士吗，他有的装备你也有，你就砍他呗”

“兄弟你看他VIP就比你高一级，砍砍试试呗”

……

这种喋喋不休直到他们拿出手机时才停下来。在李刚和老白用支付宝充值的过程中，他们两人为了避嫌把头扭了过去，看样子真是十分的专业。

战争开始白热化了。然而任何战争燃烧的都是金钱，这里也一样。

李刚和老白并没有过多的注意自己邻座的两个年轻人，他们的眼中燃烧着怒火，紧紧的盯着当年的宿敌。死掉了就复活，装备没了就充值买元宝席卷拍卖行。屏幕的这边他们在疯狂敲打着键盘，屏幕的那边的小王也是一样。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小王有些熬不住了。看着自己高耸入云的等级，看了看对面躺在地上的两个尸体，又看了看自己充值系统的后台，他有些疲倦了。他的年龄已经不允许他集中精神熬夜这么久，而小王和老白的情况也差不多。两人嘴里叼着烟头，连烟灰掉裤子上都浑然不知。

小王又确认了一眼后台，两人从晚上7点开服到现在的凌晨三点半，已经充值了十七万。

好了，足够了。当钓者这么多年，今天算是发大财了。小王把自己穿上一身极品装备，将掉率调整到百分之百，传送出安全区，站定。

LZ网吧凌晨四点的沉寂被几声兴奋的大吼打破。

“屠龙！”

“嗜魂！”

“小王八犊子，十五年后，你爷爷还tm是你爷爷！”

屏幕上是FC5455的尸体。聊天框中出现了这样一句话：你们俩牛逼。我下了。

归于沉寂

XX省的清晨总是来的特别早，四点刚过，天亮了。

小王心满意足的看了一眼电脑，把十七万按照70：20：5：2.5：2.5的比例分给了五哥，自己，网吧负责人，借了五哥奥迪的两个拱火小弟。确认分完了最后一笔钱，小王叼着烟，他的职业直觉告诉自己不能休息太久，其他玩家的充值还没有统计和分账。不过也很简单，服务器早上7点维护，70％给五哥30％给自己就行了……

老白和李刚终于打破了了十五年前的魔咒，顿时感觉人生都轻松了许多。两人活动活动坐麻了的腿，从座位上站起来，身边的两个年轻人早已不知踪影。

“妈的，十五年了。我们终于还是干死他了。”

“还是个D市玩家，新仇旧恨都报了，痛快！”

“哈哈哈，去他娘的D市人。”

两人活动活动筋骨走出网吧，钻进了附近的洗浴中心。

LZ网吧负责人目送着两人离开，看了看自己到账的提成，他从兜里掏出来两百块钱，拍醒了打瞌睡的网管：“好好干，小子，给你的奖金。”

小王仍然睡在椅子上，他的脑中是已经做了很多次的一个梦：他腰缠万贯，富可敌国，花了很多钱保释了他的父亲，然后因为父亲毁了自己的前途，疯狂的将拳头打在他的身上，毫不留情。

他的梦做到这里，嘴边显现出了微笑。让他嘴边来不及点燃的烟掉在了地板上。

那两个打扮入时的年轻人将五哥的车停回五哥家门前，把车钥匙放回了门口的花盆中。五哥很少会叫他们去装富二代拱火，然而一旦叫他们，他们都能发一笔小小的横财。他们知道五哥这个时候在紧张的调试服务器，就没有打扰五哥，识趣的走出别墅大门。年轻人看着手机里的数字，还了花呗，表情如释重负，还好没有逾期。他们攥着手里的iphone喃喃自语：“终于给它还清了……可现在出新款了，买不买？”

五哥没空去确认他奥迪的状况，也没空去确认刚刚到位的款项。他和一群程序员还在为7点的服务器调试做准备，在自己家里挖出的地下室，烟雾缭绕的机房，在他闪闪发亮的头顶上流下的汗钻进了脖子上的金链子里。可他仍然敲打着键盘，根本没空理会这一切。一位穿着睡衣的贵妇帮他擦着汗，嘱咐他小心身体。

所有人都很开心。

天色渐渐明亮，Z市的高楼大厦上的霓虹灯管渐渐熄灭，迎来了新的一天。

(本文根据真实故事改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