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戏的正面意义

我这篇文章选择了一个注定充满争议，并且也许很难用严谨而理性的语言描述清楚的主题。但是这是我非常想要去表达的主题，并且，有些话即使我不去说，将来也一定有人去说。

它不是一个大到说不清楚的主题——在这里我不打算去讨论整个游戏产业。因为游戏和其他媒体一样，都由好的部分和坏的部分组成。但是就像我们不能说所有的影视作品都是低俗的一样——我们不能说游戏产业如何如何。这种逻辑站不住脚，我不打算评论。我想要表达的是：游戏产业中那些好的部分，能够给社会带来许多正面的意义。并且，我认为游戏产业是一项伟大的事业。我相信历史会给游戏一个公正的评价，而不是少数人的一面之词。 

下面开始正文。

游戏的正面意义之一：满足了人类的高层次需求，丰富了人生体验

“游戏分两种，一种是在生活中玩的，另一种是生活在其中的。”—— 《DOOM启示录》

上图是著名的马斯洛需求层次理论。在这篇文章有限的篇幅中，我不想去仔细讨论这个需求理论的诸多细节，这是心理学家研究的课题。以下我的言论仅仅针对这个理论中的一点：自我实现，受到尊重，以及社会需求，都是这个社会的大多数人渴望满足的，并且是非常重要的需求。

人类的低层次需求的满足，会给人比较小的满足感和快乐。而人的高级需求满足，会给人以非常大的愉悦。比如收获爱情（社会需求），获得上司和同事的赞扬（尊重需求），以及在工作上的晋升或者创业成功（自我实现的需求）。如果读者有幸有过类似的经历，那么相信读者一定会认同人类对于满足这种需求是多么的渴望。

然而现实终归是现实，在社会中能够有机会满足这类需求的人群，毕竟是少数。并且即使是这一少部分人，能够获得诸如自我实现这一类高级需求的机会也是比较少的。换句话说，这是这个社会的稀缺资源之一——这个社会的大多数人，在大多数的时间里面，都处于一种“需求饥渴”的状态，导致他们压力倍增，长期处于焦虑和抑郁的折磨中。

这时，游戏出现了。在这个充满着压力和焦虑的世界里面，那些“需求饥渴”的人们，通过游戏找到了他们自我实现的途径。无论你在现实生活中处在一个什么样的社会地位，从事着什么样的工作，在游戏的世界里，这些都不再重要。

也许，你是一个战场上的英雄：

也许是一名赛车手：

甚至是一名医生？

更进一步，对于那些经历着不幸的人来说，这一切就拥有了更多的意义。中国经历了近四十年改革开放的高速发展，我们大多数人都生活在安全，衣食富足的状态下。然而在这个世界上还有很多人经受着战争，饥饿，以及疾病的痛苦。对于他们来说，现实世界已经完全没有快乐可言。但是，在游戏的世界里面，他们依然可以收获快乐，这对于他们来讲尤其珍贵。

在阿富汗玩游戏的人们

借助游戏，这些人的高层次精神需求得到了满足，使得他们能够在现实世界的逆境中坚持生存下去，给社会继续创造价值。并且，由于游戏满足了他们的精神需求，他们就不会再与酗酒，赌博甚至毒品扯上关系，这从一个侧面也解决了很多社会问题。

游戏的正面意义之二：推动科学技术和文化产业发展

“看看NASA的报告，他们认为3，4百万行代码是大项目。现在我们的游戏引擎的代码量远远超过那个数字。这样来评估游戏引擎很有意思，它比送人类到月球上并返回，控制宇宙飞船，操作太空舱，维护空间站还要更复杂，所有这些巨型项目都没有市面上的任何主要游戏引擎复杂。”

——John Carmack(3D引擎发明人，IDSoft创始人，Oculus CTO)

说点消极的话，就像航空发动机，操作系统，芯片一样，中国也没有制造出有明显影响力的，商业级别的游戏引擎。但是其实并不是中国没有这个能力，只是中国没有开发商业游戏引擎的大环境而已。我们面对的这个问题，和操作系统，芯片一样，都是类似的问题。

不扯太远，我只说一点：游戏产业对于科技产业，尤其是计算机和互联网产业，有巨大的，难以想象的推动作用。

1958年的 Tennis for Two，被认为是世界上第一款“电脑游戏。

俗话说，只要有个屏幕，人们就会往上面写游戏。所以，早期的Apple II 就带游戏手柄，更不要说Commodore系列的电脑，那简直就是游戏机。可以说，如果没有游戏，就没有现如今庞大的个人电脑产业。手机也是如此，当手机开始支持玩游戏以后，手机的性能就开始突飞猛进，与日俱增，再也不是原来的那种“电话机”。

造成这种现象的原因其实很好理解，对于这个社会上的大多数人来说，玩游戏是计算机对于他们唯一的用途。如果计算机不能玩游戏，那么计算机就只能存在于科研所，图书馆，企事业单位等等场所了。那么计算机肯定不是今天数以亿计的销量——几十万的销量就差不多了。如果是这样，计算机产业的规模肯定小的多，那么发展也会慢的多的多，甚至“个人电脑”也许根本就不会出现了。所以，正是游戏产业给个人电脑带来了巨大的市场，从而推动了整个计算机产业的飞速发展。

游戏在历史上对于计算机的推动，有目共睹。不仅如此，在现如今互联网和计算机产业已经非常巨大的年代里面，游戏依然有它不可替代的意义。那就是人工智能。

著名的阿尔法狗正在打星际

人工智能的重要性自不必说——连政府工作报告里面都有，我就不罗嗦了。游戏对于人工智能的意义在于，游戏是一种智能的纯粹体现。它对现实世界没有任何影响，是一个安全的实验场所。比如自动驾驶，不能一上来就上路吧，那么怎么办？玩赛车游戏。人机博弈？不用说了，打星际，目前这个项目AlphaGo还没打赢人类玩家呢！ 并且，游戏没有真实世界的种种限制。如果难度不够大，那好，一家打两家。或者修改游戏数值，削弱AI的攻防，分分钟提高难度。所以这简直就是AI的理想实验场！如果没有游戏，那么AI的发展一定会慢很多很多。从历史上看也是的，AI的任何一个成就都和游戏相关。著名的深蓝就是通过玩国际象棋名垂青史的。国际象棋，那不也是游戏么？

除此之外，诸如模拟飞行，军事训练，心理学，社会学研究等等诸多领域，游戏都正在发挥出其巨大的价值。所以这件事是毫无疑问的——游戏的存在已经极大的推进了科学技术的发展，并且这一推动力还会持续下去，不断的给社会创造价值。

游戏的正面意义之三：作为一种“非语言媒介”

“我想要表达自己，但是我不知道如何和别人相处”

—— Edmund McMillen

我首先需要阐述我口中的“非语言媒介”是什么，以及人们为什么需要“非语言媒介”

语言媒介是人类沟通的主体，这个毫无疑问。最最典型的就是作为人类知识首要载体的书籍，其最主要组成就是语言。但是人类除了语言，还有美术，音乐，戏剧等艺术形式。他们被称作“艺术”，但是我更愿意称之为“非语言媒介”。因为艺术这个词，真是太难解释了。但是非语言媒介是很好理解的，就像我们常常说的：“语言难以形容我此时的心情”。

因为语言的匮乏，而我们人类又那么富有情感，渴望表达。所以我们需要非语言媒介。就像用音乐来表达幸福，表达哀伤，用绘画来表现人类对美的向往，用戏剧来表现复杂的人物关系等等。

而游戏这种“非语言媒介”就像是其他媒介一样，其实也可以作为一种表达。但是我要说一个前提，就是其实只有少数游戏能够包含这种表达。其实这不是游戏的问题，因为其实音乐，美术，都是这样。只有少数的作品，能够称得上一种表达。大多数的，其实都是商业产品而已。

带有这种“非语言媒介”特征的游戏，独立游戏占大多数。因为独立游戏团队普遍较小，其制作过程更多的服从少数人的意志。所以一般独立游戏都带有很强烈的个人色彩。他们不在乎商业化，也不在乎玩家是否能够接受，他们只想借助这个平台去展示自己。就像我的偶像 Jonathan Blow 接受采访时所说“我想要收集我内心最大的缺陷，然后把它放到游戏里，然后看会发生什么”。

另外，游戏这种媒介，和音乐等传统媒介相比，还有一个更大的优势——它是带有很强的交互性的。一个传统媒介下的艺术作品，比如一副画。其实和受众本身没有任何关系。人们从画前走过，他去看画也好，不看也罢，这幅画不会有任何的变化和区别。但是游戏不一样。游戏本身是不完整的。如果一台吃豆人机器摆在那里，没有人去碰它，那么这台机器只会显示一个等待开始的界面而已。而当玩家和这台机器产生了互动，游戏才会将其真实的一面展示出来。并且每一个玩家操作的不同，都会导致游戏给出不同的反馈，带来不一样的体验。从这种角度上来说，游戏是“活”的。而它的这种性质会导致玩家接受到了更强烈的感官体验。如果游戏的作者想要进行一定的情感表达，那么他的这种表达事实上是非常高效的——比音乐和美术等传统媒体高效的多。不信的话，去玩玩那些评价非常高的独立游戏，你一定会同意我的观点的。

以上就是我能够想清楚并且表达清楚的，游戏给这个社会带来的三种主要的正面意义。当然，我本身也只是一个普通的游戏玩家和开发者，当然有自己的狭隘之处。也许游戏的正面意义远不止这三种，还有更多。但是我们也看到了，确实游戏行业有太多的害群之马——大家心知肚明，我也不便明说。但是我觉得，理解这件事，就像理解经济理论里面的“劣币驱逐良币”一样。游戏本身没有错，谁都没有错，这就是自然规律而已。

但是，不管怎样，我始终坚信，历史一定会给游戏一个公正的评价。